没有谁的价值是由体重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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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月的25号都是我给我家猫量体重的日子。猫这种生物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站在秤上等着你去量它的,我得抱着它量一次、放下它再量一次。然而就在这两次上秤之间,我也知道了自己的体重。嗯,过百了。


  作为一个身高刚到1米6的姑娘,体重秤上显示的三位数格外刺眼。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衣柜里的那些男友款最近怎么也穿不出宽松感,为什么以往穿得最舒服的牛仔裤得先系上扣儿才能拉上拉链了;不是它们变心了,是我变形了。


  接受这样的事实并不容易,可衣服还是要买的。马上就要到短裤季了,我向每一个熟识的淘宝亲撒谎说我还是那个90斤的我,亲们殷勤地接话:那为什么要选36码,选个34码就可以了呀。我皱了一下眉头,打下了让我此生都难平悔恨的一句话:那就来34码。


  三天以后,快递小哥送来一个箱子。试穿之后,我在心里狠狠地啐了说谎的自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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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次并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重过百。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不停地吃零食和几乎不运动,我以润物细无声的姿态、用一个春天加一个夏天的时间,从不到90斤默默地长到了110斤。秋天开学的时候,我班换了一个新的专业课老师,几堂课后,新老师颇为惊讶地问我:你专业课竟然这么好,我一直以为你是体育生!……你不是么?铅球铁饼那个叫什么项目来着?田赛还是径赛啊?


  我在巨大的羞耻感中一日三餐只吃全麦面包喝酸奶,实在挺不住了就啃个水煮苞米,有的时候饿得一点劲儿都没有,还咬着牙强挺着去操场走圈儿,就这样以巨大的毅力瘦回了90斤。瘦下来之后得到的最高评价是“连气质都不一样了”,修身款牛仔裤和无袖连衣裙是不会说谎的,吹口哨的男生也不会。


  减肥成功带来的一切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同时也让我暗暗感到恐慌: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身上时不时地长满小红疹、看到食物就想吐……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隐患,女生们总是围着我唧唧喳喳地打听减肥秘籍,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会发光的人。但这也正是最让我害怕的,我的价值竟然由我的体重决定,似乎我每瘦一斤,我的未来都会更平顺一些。


  我曾经买过一本书,叫《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瘦子的》。买书的时候我还是瘦的,我心安理得地认为,美好世界的大门只向瘦人敞开,只要胖,就活该千夫所指一无所有孤独终老。且不论先天就吃不胖的基因赢家或是餐餐算着卡路里吃喝的律己模范,甚至连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瘦下来的我自己,也对胖人充满敌意,身条儿窄了,心好像也跟着变窄了,隔壁班的胖姑娘撇着脚走过人群的时候,我总是笑得最大声。我曾经胖得特别委屈,但我没有反抗,我把我的委屈转嫁给了曾经和我一样的人;我没有回击,反而更讨厌胖人,甚至从前的自己。


  接纳自己,是20岁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法学会的课题。


  现在,我快30岁了,我又胖到了100多斤。不管怎么找借口,我还是会因为“胖”这件事焦虑。尽管同事早在一段时间以前就含蓄地问我是不是最近吃得有点多,但如果不是实打实地亲眼在体重秤上看到这个数字,我可能依旧在用“我一直是瘦的我一直是瘦的我一直是瘦的”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从20岁到30岁,十年过去了,我依旧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依旧对体重的增加感到焦虑。

  可问题在于,我应该为此感到焦虑吗?


  凭心而论,我现在的状态其实很不错,胃口好、睡得香、头发浓密、皮肤有光,眼睛看书手上闲得无聊的时候,还能捏捏肚子上软绵绵的肉,除了一边打量我的腿一边啧啧啧的损友让我心烦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得承认,在娱乐新闻里看到女明星水葱儿一样的细白腿,有的时候我也是一脸痴迷,但我心知肚明,我再也不想为了“瘦”这件事用尽全身力气。人们恨不得拿出一淘精确到分毫的标准,去量化一个原本应该是各花入各眼的抽象概念,一旦有人不在这淘标准之内,就会被人嫌弃。胖点没错,错的是有些人对“美丽”的定义似乎单一了点。


  我热爱美食、偶尔运动,我没有自暴自弃,也不是在为自暴自弃找借口,因为没有人的价值是由体重决定的。


  可能有人会反驳说,“瘦的时候你占够了便宜,现在胖了又喊口号,全世界的话都让你说尽了”。在此,我要拿出这样一句至理名言:当你减了20斤时,那可能是你最优质的20斤,里面或许包含了你的天赋、人性、爱和诚实。翻译成更通俗的说法就是,别说是不吃你家的粮,就算吃了你家的粮,我胖我愿意,瘦了我也愿意,我没有必要为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块肉感到羞愧,更没必要向任何人道歉。

  接纳自己,不跟自己较劲,不找自己别扭,我们都能离幸福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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